滄

Placebo 06

来了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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津岛重工的大楼坐落在市中心，黑色玻璃幕墙包裹着钢铁，整座建筑像一个巨大的怪物。
太宰走进底层的大厅，顺畅无阻地通过了门禁。穿着制服的保安向她低头致意，总有那么几张脸必须牢记于心，更何况这位身穿制服的少女实在令人印象深刻。
太宰治——南部黑帮顶点的独生女。

黑卡在电梯面板上划过，红色数字跳到顶层。几乎没有人拥有进入顶层的权限，电梯里的人噤若寒蝉，少女的背影如此纤细，却承载着权力和地位。
太宰对背后的目光不甚在意。到达顶层是她照旧是孤身一人，电梯门徐徐打开，津岛家的贴身管家向她鞠了一躬。
“大小姐。”
太宰冷淡地瞥了他一眼，卸下大腿上的插着匕首的皮环，放在托盘里。
管家毕恭毕敬地让开路。太宰走进那道黑色大门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。
她向着黑暗世界的王座走去，仿佛一个自愿的献祭者。没有人怀疑过她对津岛家的忠心，孩子虽然任性叛逆，但总归继承了血脉。
然而他们错了。太宰麻木地想。她只是尽力昂起头，美丽的脸越发苍白。
走廊里弥漫着名贵的熏香，墙壁镶着整面鱼缸，游动着巨大的龙鱼。
对于太宰来说，这就是恐怖的异世界景色。她的脚步慢了下来，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。
丑陋冰冷的鱼鳞从她身边缓缓滚过，洒下反射的光斑。她低下头，看着地狱变的浮世绘。它们被绣在地毯上，好像每走一步就更堕落一分。
太宰抬起手按了按心口。衣襟之下是一枚穿在项链上的钥匙。她深呼吸，恢复了镇定。


今天是每个月例行向本家报告的日子，太宰深知会因泷野的事被问责。她站在熟悉的屏风前——她竟然没有面见亲生父母的资格。
屏风上依稀映着两个人影。经营数据已经提前递交了，太宰简洁地做了汇报。
对面沉默了一会儿，随即发出轻笑。是女人的声音。
“做的不错。听说你又和尾崎红叶的义女打架了。”
太宰板起脸。
“是中也欠揍。”
“呵呵…真怀念你小时候的样子。治，在学校里有朋友吗？我听说有个叫芥川的，总跟在你身后。”

太宰将手放进大衣口袋。那双浅琥珀的眸子盯着屏风，似乎想用眼神把它烧出一个洞。
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。
“芥川？那只是我座下的一条狗。”

“这次没能渗透进泷野，你打算怎么弥补？”
女人不再说话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男声。
太宰没说话，她知道对方已有决断。
“去拿下圣川吧。拿下圣川，我就原谅你。”
太宰惊骇地睁大眼，显然没料到会是如此过分的要求。
圣川同样是位于南部的不良高校，以盛产强奸犯而臭名昭著。
是的，这是一所男校。
“你妈妈给了你一张漂亮的脸，你就用它去做出一番成就吧。”


太宰直到走出津岛重工都没能回过神。她的心被某种恐惧狠狠攥着，地狱的阴火已经烧到了自己身上，并且不会因此停步……
这是威胁。太宰心里很清楚。
她拿出揣在口袋里的手，左手心已是鲜血淋漓——她刚才一直紧握着藏在领巾里的刀片。否则她真的会忍不住撞倒屏风刺杀双亲。
还不到时候…她只有反复告诉自己。
太宰抽出一小卷绷带，大概是芥川放在她身上的，把自己的手潦草地包扎了起来。
接着她拨通了电话。

“喂中也，出来陪我喝酒。”
“喝个鬼！你骨头长好了吗就喝——”
“给我滚出来！现在！”
太宰忽然大吼。路人纷纷侧目，相当漂亮的女高中生，浑身却散发着可怕的杀气。
“…好啦，知道了，你先到银座去等我。”
中原软了下来。她算是了解太宰的狗逼脾气，这种时候不是在针对自己。


“怎么回事？”
中原赶到的时候太宰已经喝了好几杯了。她酒量很好，脸不红心不跳，只有从眼睛能看出水光潋滟的端倪。
没有用药，血还在不断从绷带下渗出，反复涂抹在玻璃杯上。
“他们要对芥川动手。”
太宰轻声说。
“哈？谁？”
中原要了一杯龙舌兰。她出来得有些急，黑色小礼帽歪倒着，装饰着珍珠的红色丝绒蝴蝶结垂了下来，她正着手将它固定回原处。
太宰还在自言自语。
“如果我拿不下圣川…圣川…”
中原皱起眉，脸上阴晴不定了一阵。
“圣川？难道说…”
“中也，是不是我身边的人都会死？”
“胡说什么——”
中原张着嘴，没能说下去。她看到了太宰的眼睛，连自己统领的赤鸢也不放在心上的太宰，此时眼中却满溢着悲伤。

是了，是那件事。中原这才明白过来。太宰唯一的软肋，经由双亲之手，那种恐惧再次复苏。她想要杀死那两个人，仔细想来竟在情理之中。
“不会的…那种事…”
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，只有先对付面前配了盐和柠檬的龙舌兰。酒精化为一个火球滚进胃里，中原眯起眼睛。
“你想做的那件事，怎么样了？”
太宰将加冰球的威士忌喝完，轻轻笑出声。
“中也在担心我吗？”
“谁担心你了，我是在担心我自己。”
橘发少女撑着脸，投去不满的一撇。太宰做起事来不顾后果，她可不想被连累。
“放心。只是想让中也帮忙伪造一起交通事故。”
“交通事故？”
太宰却不肯再说下去了。她环顾四周，并没有可疑人物。
“具体的内容我会发邮件给你。另外，你的继任者选好了吗？”
中原和太宰同级，今年就要毕业了。虽说top一向是能者居之，先代的评价也很重要。
“啊…完全——没有人选。”
又被太宰说到头疼的事了，中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
“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哦。如果事情能顺利结束，让她转学到泷野去吧。”
“赤鸢？疯子我可不需要。”
“是个正常的好孩子啦。”

“那…她会开机车吗？”
“不会。不过拳击和剑道很优秀。”

太宰把左手上的绷带拆了下来，伤口才刚止住血，结着几条细细的痂。
“我走了。中也结账吧。”
“喂！你要去哪！给我好好付钱啊！”
中原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大喊。太宰偏过头，眼中掠过暗色的笑意。
“我去找个地方睡觉。”



这里是位于银座五层的夜总会Orpheus，太宰轻车熟路地走进常坐的卡座。
“叫亚纪姐来。”
她对站在一旁的酒保说。亚纪是这里的头牌陪酒女，但Orpheus本来就是太宰家的产业，亚纪再忙也得来见这位大小姐。
亚纪今天穿着银色的裙子，长纱手套上缀满闪闪发光的水钻。她走进卡座，带来一片浮动的暗香。
“太宰小姐。”
她低下身，将冰块夹进玻璃杯，倒入香槟。
太宰显然是喝了不少后才过来的，仍毫不犹豫地拿起那只杯子，一饮而尽。
“您喝多啦。”
亚纪温柔地注视她。
还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，坐在银座最昂贵的夜总会，享受着头牌的服务——怎么想那场面都有些奇异和滑稽。
然而只要看一眼太宰，就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。太宰随意地将额发捋到脑后，露出冷酷的眼睛。她坐着的姿势仿佛一位孤独的君王。
“今晚我在这里睡。”
她轻声说。
“您不回家，家里的小猫咪该寂寞了。”
亚纪只隐约知道太宰和一个女孩同居，并不知道究竟是谁。太宰的眼神一暗，一只手灵巧地抚上亚纪的后腰，后者瞬时像被捏住要害的动物，一动不敢动。
“不是猫咪，是狼哦。”
太宰贴在亚纪耳边说，手指滑过她晚礼服的拉链。亚纪的耳朵红了，她今年25岁，服侍过无数客人，却很难在17岁的太宰治面前占据主动。
不愧是津岛家的女儿。她想。

太宰又喝下一杯香槟，站起来径直向后台走。亚纪急忙跟过去，太宰有时心血来潮会留宿，因此化妆间里特意设了一张沙发床。
太宰将黑色大衣扔到一旁，向亚纪招招手。
“过来。你知道我没有人在身边就睡不着。”
从什么时候起，养成了这个坏毛病呢。
亚纪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，让她躺在自己腿上。太宰闭上眼，发出惬意的叹息，她想着芥川，好像一只雏鸟，抖动自己湿漉漉的羽毛，有一双冷淡的黑色眼睛。
就这样想念着、等待着睡眠的网将自己缠住，在黑暗中缓缓下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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